2013年2月27日

【屋頂上的鋼琴家 - 不一樣的薩洛】














從何時開始注意到薩洛,我已記不清了。



呂岱衛|文


  印象中應該是2008年秋天的一場音樂會吧,當時的他挾著庫普蘭「滴答振動」專輯全球熱賣的聲勢來到台灣,帶來一連串庫普蘭與道地印象樂派的作品,當然不可免俗的還準備了蕭邦曲目。事實上,那場音樂會我記不清許多細節,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優雅的身段以及詮釋作品時專注的眼神。

  過了一年多,應20X10蕭邦音樂節的邀請,薩洛再次來台擔任音樂節開幕音樂會的演出嘉賓。這次的他,我印象深刻多了。整場音樂會詮釋的蕭邦作品充滿了個人風格,在當時就已引起不少討論。有人說他的蕭邦是「薩洛的蕭邦」,也有人說他的蕭邦讓人不由自主深陷音樂之中,無法自拔。但對我來說,清晰的仍是他優雅的身段以及詮釋作品時專注的眼神。

  兩次來台,留給我不可磨滅的印象竟都是他的身段與眼神。究竟薩洛的個人魅力與音樂內涵在哪呢?

  眼神要專注,當然得定睛在某一處。薩洛的眼神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他看著架上的譜,那種專注一致心無旁騖的堅定,打動了我。我不願再為薩洛攜譜上台這件事多做辯駁,因為這早已融入薩洛的舞台魅力之中。當薩洛用嚴謹的手法演繹音樂家作品,不賣弄玄虛譁眾取寵,意將音樂家譜上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記號詮釋到入木三分時,在台下的我,又豈能只因視覺觀感上的不習慣而否定他音樂上帶給你的感動呢?

  別忘了,攜譜上台在一百五十年前仍是演奏家對作曲家懷抱最崇高敬意的一種表現,當年李斯特開風氣之先「不攜譜」上台時,面臨了樂評家多少的責難非議,絕不亞於今日的薩洛。而今,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曾幾何時,薩洛為克服心理障礙「遵循古法」的演出方式竟也成為焦點,大驚小怪實在多此一舉。

  至於優雅的身段,那仍舊是一種復古的情操。法國的鋼琴家總予人浪漫、深情與優雅的印象。早年的富蘭索瓦如此、現今的帕斯卡羅傑如此、炙手可熱的提鮑德更是如此,但若要從這些法國鋼琴家中選出一位經典,那絕非薩洛莫屬。薩洛的優雅出自他的家學淵源,同時也出自他的師承。雙親皆為表演藝術工作者的薩洛,從小在歌劇院的後台長大。看著舞台上體態婀娜多姿的舞者與身段優雅的歌手,耳濡目染下體內自然也就埋下了高貴纖細的因子。

  然而彈琴時的優雅卻是模仿不來的,師承自瑪格麗特隆學派的薩洛,早已精準掌握那「似珍珠般」的絕學技術,君不見不論是精巧靈動的庫普蘭⟪滴答振動⟫、炙熱如火的史卡拉第奏鳴曲,抑或妖氣沖天的拉威爾⟪加斯巴之夜⟫,薩洛總能用想像不到的優雅與泰然自若讓音樂自他指尖上流洩而出。且看他端正維持上身不動、肩頸雙臂自然放鬆的姿態,實很難想像雙手正在演奏的竟是技巧如此複雜的曠世巨作。這種僅靠雙手即幷射出能量的演奏方式,在現今鋼琴界近乎失傳,然而薩洛卻能熟捻於股掌間,這難道不也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自上次來台開獨奏會至今已是三年了。這三年間薩洛在國際間爆紅的程度如同原子分裂,迅速又蘊含能量。不論是專輯推出屢屢大賣,還是參與電影演出開拓演藝高峰,都證明了這位鋼琴家在國際樂壇不斷的被注意、同時也不斷的再成長。此次,薩洛帶來了與以往不同的全新風格曲目。在這場音樂會中,你聽不到蕭邦、聽不到任何法國曲目、更非以往熱賣專輯中的沙龍小品。他帶來的是全新的挑戰,也就是德奧音樂家的作品。不論是馬勒、舒曼、還是貝多芬,都代表著薩洛全新的突破與成長。

  正如同薩洛所說的:「每一次的演出,我都期望做到完美。然而每一次的演出對我來說都如同在屋頂上步履維艱、兢兢業業。為克服恐懼與不安,我的確在下方放了張安全網。但若這張安全網能讓我盡善盡美、讓台下觀眾盡情享受我的精心詮釋,那又有何不可呢?」

  屋頂上可以有提琴手、屋頂上可以有牛,屋頂上,當然還可以再有一個薩洛!不是嗎?